祁连山深处的“夫妻警务室”
“沟里太清静,不适合年轻人发展。我老了,让我去吧。”
2011年,时年49岁的民警赵延寿决定顺从内心,去祁连深山里散发最后一分光和热。
一开始,他独自驻守仙米派出所寺沟景区警务室。
1个月后,妻子田玉秀也来到这里,以公安局临时聘用人员的身份,照顾丈夫并协助他开展工作。
两年后,赵延寿警龄满30年,符合退休条件。夫妇俩商量,“再干一年吧”。
年复一年。
赵延寿、田玉秀夫妇
01
此心安处
“从老赵身上,我感觉到公安真的是为人民服务的”
有人的地方就要有警务服务。
2001年,寺沟景区警务室成立,管辖珠固乡7个村中的4个。
“群众95%以上是藏族,从事传统畜牧业。高原牧区民风淳朴,警情少、求助多。”赵延寿告诉记者,警务室没有上下班的概念,“只要有人求助,随叫随到”。
2016年夏,东海峡谷高山牧场,牧民杨完麻移牧转场时,农用车车胎扎坏了。
“别人都下来了,就他一个人在那里,生火的(东西)都没有,帐篷里冷得很……”杨完麻的儿子求助。赵延寿随即赶到山里。
给杨完麻换完车胎,天地已是漆黑一片。方圆数十公里,只有这二人二车。警车开道,慢慢前挪,“40多公里开了6个多小时”。
杨完麻和赵延寿从此结下了友谊。
这些年在山里,赵延寿交下的朋友真不少。
东旭村下达日社的李达杰,前些年担任村支部书记,常和赵延寿一道处理村里的邻里纠纷。岁数相仿的两人,成了挚友。
4月11日,两人再次见面,从各自遭遇的病痛谈起,聊了两个小时。
“从仙米派出所过来50公里,再进沟几十公里,要是出事,哪来得及啊?”李达杰告诉记者,村上的大小事情,都离不开老赵。
“没有老赵哪行?”寺沟口水电站站长陈慧清也这么说。
水电站与警务室一河之隔。多年的守望相助,让水电站工作人员与赵延寿夫妇成了好朋友。每隔一段时间,陈慧清都请赵延寿去电站看看,帮助检查安全隐患。
“从老赵身上,我感到公安真是为人民服务的。”陈慧清说。
冷不丁听到夸赞,赵延寿高原红的脸更红了。
赵延寿热心肠,远近皆知。
“夫妻警务室”
县里每天有一班公交通到警务站门口,常有老人下了公交车后登门求助。
“我走不动,能不能送我回家?”对老弱幼孕,赵延寿有求必应。有时,一些年轻人也想蹭车。
“你有病吗?”老赵笑眯眯地问。
“没有。”
“那不送。”
只要天气允许,赵延寿都会到沟里转转。
他掰着指头算:冬春草叶干枯,要宣传防火。夏秋牛羊肥壮,要做好防盗。还要给护林员培训,到寺院、企业检查消防……
02
日新月异
“老赵来得勤、管得细,村上安静得很”
赵延寿说,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的事。
1982年,他从农村考进青海省人民警察学校,学公安管理。“那时我们学怎么通过脚印侦查。原来是土路,有脚印,后来都成了水泥路,哪有脚印啊。”他哈哈大笑。
1984年入警后,他下乡办案都是骑自行车,后来有了摩托车,“国产摩托,老坏,骑完一腿油。”
“这些年变化可真大。”赵延寿感慨。
“以前村里丢了牛羊,来报案,老赵就带着牧民漫山遍野地找。”李达杰告诉记者,现在偷盗案件极少,摩托车放外面,十天八天没人动。
“电视、手机都在普法,这些年,能感到群众的法治观念增强了。另一方面,监控也多了。”赵延寿说,在党的领导下,我国经济实现了巨大飞跃,“牧民的生活、观念比从前改观太多了”。
基层警务模式也在改变。2015年以前,赵延寿有给群众送身份证的任务。后来,每个村配一名村警,送身份证、调解家庭纠纷等许多事项,他们可以分担。
一些变化带来了新业务。警务室辖区地处祁连山核心区,牧场丰美,森林浩莽,风景宜人。这些年,山沟沟里通了路,来了不少游客。
2012年,东旭村骆驼脖子社开始打造民俗村。原本在海西种枸杞的李满业回家创业,开起了民宿。如今,骆驼脖子社有三分之二的农户开民宿,收入水平直线上升。
辖区多了游客和住宿场所,赵延寿的活儿也来了:解决游客求助、定期检查场所安全和入住信息等。
“老赵来得勤、管得细,村上安静得很。”李满业说完,立马解释道,“安静”的意思是稳定、平静。
一些变化带来了新烦恼。“如今,村里人手一台智能手机,沟通便利、信息澎湃的同时,电信网络诈骗信息也来了。” 最近,赵延寿一直为这事忧心。
近来,高原冰雪渐融,赵延寿进山走访的频次逐渐增加。
4月12日,记者跟随赵延寿夫妇到初麻院村三社,向牧民宣传预防电信网络诈骗、森林草原防火,还就公安队伍教育整顿征求群众意见。
4月12日,赵延寿夫妇到初麻院村三社,向牧民宣传预防电信网络诈骗、森林草原防火
牧民吴多旦说,赵警官每个月都要进山,“跟我们聊一聊”,把公安服务带进偏远山区,带到牧民家里。
03
守望花开
“虽然偏远一点,有些不方便,但是能天天在一起了”
赵延寿每年要去献血,已经坚持了几十年。
“人家不要我的血了。”去年在献血站,一查,血压高了。
他郁闷了很久。也是,快60的人了。
“这个年纪了,退还是不退?”赵延寿犹豫不决。
在这里,跟群众有了感情。最重要的,他舍不得这身警服。
4月,凛冬已去,天气渐暖。警务室门口的玻璃房里,几棵小树在阳光下舒展,绿意盎然。
“山里冷,什么都慢:日子过得慢,树也长得慢。”田玉秀说,这棵花椒树长了8年,还没有人高。
每到这时,夫妇俩考虑再坚持一年。但一想到冬天大雪封山的日夜,他们又有些发憷。
坚守何其艰难!
警务室离县城100公里,远离人群,孤独寂寞如环抱的群山,让人透不过气。
4月13日,赵延寿夫妇走访牧民贺文前,出来时天地已是白茫茫一片
“现在每个月回一趟县城,看到那么多人,都会觉得高兴。”田玉秀笑着说。
困难岂止是孤独。高原天气变化无常,风沿着河谷灌进来,转眼就雨雪扑面。2016年以前,这里没有水井,每天得到几百米外挑三趟水;只有旱厕,不能洗澡,买菜要去二十公里外……
“这些都不算啥,最难过的是漫长的冬天。”赵延寿说。
警务室地处山阴,一年有三个月见不到太阳。冬天气温降到零下20摄氏度,取暖全靠与厨房连通的土暖气。
“刚来的时候是冬天,着急得很。”田玉秀说,有时候老赵去外头,她一个人害怕,“山里有野兽,见过熊的爪印”……
撇下丈夫回县城去,田玉秀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想到丈夫自己一个人,吃饭都成问题,她不舍得。
既然不走了,那就找点事干。
这些年,夫妇俩在房前屋后种的杏、李、山桃,还有松、柏,蔚然可观;
两人爱散步,有时叫上开小卖部的老杨,三个人往沟里走上两公里;
田玉秀爱拍照,雪山、牛羊、树林子,随处是景。
担心妻子无聊,赵延寿去沟里走访,会叫她同去。时间久了,村民也和她熟络起来,一声声“嫂子”叫得格外亲热。
慢慢地,田玉秀适应了山里的生活:“以前他在局里,一句‘我下乡去了’,几天不见人影;现在,虽然偏远一点,有些不方便,但是能天天在一起了。”
当了30多年警嫂,田玉秀懂得“平淡”的可贵。
4月13日晚,记者和赵延寿夫妇围坐,喝着茯茶,聊到深夜。
“今年10月份休个假,年底就退了。”赵延寿又有了计划。
一旁的田玉秀笑了,仿佛在说,“你真舍得退吗?”
作者:谢俊思、吴昊、仓烜、陈鹏
视频:吴昊
编辑:邬春阳 袁猛
监制:王传宗
- 2021-06-26
- 2020-11-09
- 2020-01-02
- 2021-12-22
- 2020-03-22
- 2020-02-25
- 2019-12-29
- 2021-07-28
- 2020-04-07
- 2021-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