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校园欺凌法律规制考察

武凡熙 作

　　校园欺凌是各国高度关注的社会问题及全球性热点法律问题，英美两国治理校园欺凌起步较早，形成了立法完善、权责清晰、多主体参与配合的法治化防治路径。本文从以下三个方面，对英美两国校园欺凌的法律规制予以考察。

　　法律规制体系特点

　　英国已形成由民法、行政法以及刑法构成的相对完善的校园欺凌法律规制体系。其中，民法主要调整平等主体之间的法律关系，以侵权损害赔偿和民事禁令作为主要保护制度；行政法则强调作为行政主体的教育主管部门对学校和教师的管理和监督，主要包括定期检查、教师惩戒以及报告机制；刑法虽未专门针对校园欺凌设立罪名，但严重的校园欺凌行为可能会构成犯罪。

　　美国形成了联邦立法、州立法和判例法相互补充的三维治理体系。联邦立法作为上位法对校园欺凌规定了抽象的、一般性的保护条款，通过平等保护个人权利和反歧视、反骚扰等方式来实现对校园欺凌的规制；州立法则通过颁布反校园欺凌法案以及修正案的方式，对校园欺凌行为的内涵、认定与类型、实施者的法律责任以及法律救济等作出明确具体的规定；判例法是美国重要的法律渊源，联邦最高法院作出的有关裁决以及联邦法院对于校园欺凌案件的判决，为下级法院处理类似案件提供了指引。

　　责任主体及义务

　　英国现行反校园欺凌立法明确规定教师、学校及教育主管部门作为校园欺凌防治主体的具体责任与义务。

　　英国在《教育和检查法》中赋予包括助教等在内的全体教师，根据校园欺凌事件严重程度对欺凌者行使惩戒的权利，包括口头谴责、要求道歉、留校察看和永久开除。同时规定，教师履行相应职责，如根据学生年龄、经验、注意力、情绪状态以及对危险的认识能力，预先对学生可能遭遇的危险有所认知，合理关心学生安全与健康，在校园欺凌事件发生时，谨慎合理行事，如果教师怠于履行相关职责，则应基于不作为承担相应责任。

　　英国法律规定了学校的义务：一是学校必须根据法律与教育主管部门的要求，制定反校园欺凌政策并负责实施。同时，学校应根据教育主管部门的要求，及时上报校园欺凌事件的具体信息，如时间、地点、欺凌者与受害者的身份、欺凌方式、学校处理过程与处理结果、欺凌影响等。二是照顾义务，学校须承担维护所有学生身体和心理健康的责任，保障学生安全。

　　英国行政法强调，教育主管部门对学校和教师负有管理和监督义务。为此，英国教育主管部门定期发布专门的指导手册，细化检查要求和标准。行使管理和监督职责的视察员有权运用专业知识、经验，判断反校园欺凌政策的有效性，并根据实际情况，对学校进行评级。教育主管部门有权根据评级结果，采取干预措施。

　　美国的反校园欺凌立法从校园欺凌事件的报告与处理程序、人员培训与欺凌预防指导、信息公开与提交数据报告三个层面明确赋予不同责任主体相关义务。

　　《新泽西州反欺凌法》要求学校所有雇员或签约服务商在目击或知晓有关欺凌、骚扰、恐吓等事件时，必须于当天口头上报校长，并在两个工作日内再次以书面形式向校长报告。校长在知晓事件后，应通知涉事学生的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并及时商讨拟采取的干预措施。

　　美国反校园欺凌立法明确提出，要将反校园欺凌教育纳入教师专业发展的范畴，且注重以专门反校园欺凌培训来提高教师及整个学校系统的反校园欺凌水平。新泽西州法律规定，所有在区域认可的高等教育机构中完成教师预备课程的教师候选人都应学习预防校园骚扰、恐吓和欺凌的课程。公立学校教师在其每个职业发展期间都应对学生进行至少两个小时的有关预防校园骚扰、恐吓和欺凌的指导。学校董事会成员在新当选或任命为教育委员会成员的1年之内，应完成预防校园骚扰、恐吓和欺凌的培训。

　　新泽西州法律规定，每个学区都应通过一定程序，收集采纳包括学生、学生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学校雇员、志愿者、行政人员和社区代表等人的意见，形成反校园欺凌政策，并在学区网站的首页对该政策的链接予以突出显示。教育专员应每年向参议院和教育委员会提交报告，详细说明公立学校中的暴力、骚扰、恐吓或欺凌情况并提出相应建议。马萨诸塞州法律规定，每个学区和学校都应该与教师、社区代表、当地执法机构、学生父母或其他监护人等进行磋商，制定并更新校园欺凌预防和干预计划，发布在学区和学校的网站上。学区和学校应每年向中小学管理部门报告校园欺凌事件的数据，中小学管理部门根据此数据，分析校园欺凌的发展趋势、提供改善建议，并及时反馈给学校。

　　责任类型及救济方式

　　英国校园欺凌责任承担类型及救济方式主要分为民事和刑事两方面，民事方面以侵权损害赔偿和民事禁令为主，刑事方面则以申请犯罪行为令为亮点。

　　在民事责任中，英国法律对三类主体规定了侵权赔偿责任。一是针对欺凌者，当受害者因暴力侵犯或威胁行为受到损失时，欺凌者应承担侵权赔偿责任；二是学校和教师怠于或未合理履行法律义务，在特定情况下，也要承担侵权责任；三是网络欺凌行为对受害者名誉造成损害时，如在社交网站发布贬损性评论或带有侮辱意味的图片，受害者有权要求网站管理者删除，如其未履行删除义务，受害者可申请强制令强制删除，并要求其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在校园欺凌可能发生或正在发生时，潜在受害者、学校理事会或警方可向法院申请民事禁令，以制止校园欺凌行为继续发生。若法院认为欺凌者实施了反社会行为，且作出民事禁令是公正和便捷的，则可对年满10周岁的欺凌者发布禁令。民事禁令一方面可以禁止欺凌者实施特定行为，如禁止进入特定区域等；另一方面可以要求欺凌者实施特定行为，如加强学习以改变观念。

　　在刑事责任中，若欺凌者的暴力行为给受害者造成精神、身体伤害甚至导致其死亡，或者通过暴力威胁致使受害者自杀或杀害他人，则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威胁杀人罪等。若欺凌者在网络上发布不当、淫秽或威胁性信息，且存在造成受害者痛苦或焦虑的故意，则可能构成通信犯罪。

　　在权利救济方面，英国法律还规定，如果16周岁以上的欺凌者实施严重欺凌行为且涉嫌仇恨、攻击等犯罪，法院即可依法禁止欺凌者的行为或命令欺凌者接受教育，并弥补受欺凌者的财产损失。

　　美国各州根据校园欺凌行为的性质、频率和后果将其划分为不同等级，不同州对校园欺凌行为的处罚措施存在差异，有些州采取非常严格的处罚措施，如停学、开除或移送给司法机构等。

　　美国校园欺凌的法律责任类型主要分为以下三种。

　　纪律处分。《新泽西州反欺凌法》中规定了两类人员在违反相关规定时将受到纪律处分。一是任何实施欺凌行为的人都将受到处罚，情节严重的有可能被停课或开除；二是反欺凌责任人员，如学校行政人员、教师、校医、心理专家等，在收到有关欺凌的举报时，没有及时启动调查程序，或者在知晓欺凌事件后未采取有效措施降低或消除危害，都将受到纪律处分。

　　民事责任。受害者可以根据州侵权法的规定起诉校园欺凌实施者，要求其对损害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美国各州法律都规定父母对其未成年子女对他人造成的损害承担赔偿责任，如康涅狄格州法律规定，未成年人故意或恶意损害他人财产或伤害他人人身的，父母承担连带责任。

　　刑事责任。当校园欺凌行为造成严重伤害时可能构成犯罪，校园欺凌实施者将承担刑事责任。加利福尼亚州的法律规定，侮辱凌虐同学即构成重罪，可判处终身监禁并处最高1万美元罚金。新泽西州根据有关规定处罚网络欺凌行为，若情节严重则处以1至4年有期徒刑。伊利诺伊州将因强制或恫吓而妨碍、扰乱学生常规学业的行为认定为轻微犯罪。美国联邦刑事法庭在审理欺凌案件时，依据“共犯连带”原则，将帮助与直接实施欺凌者视为同罪，即所有参与欺凌的人，都要受到严厉惩处。

　　（来源：人民法院报 作者：王璟玥、王新亮  作者单位：重庆市北碚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