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弄堂的“神韵”荡漾进社区

李 佳

赵勇是绕着外公的膝边长大的，上海的老弄堂在他的记忆里，是拂面而来的人间烟火：老弄堂，不同姓，却能吃百家饭；那里悠闲、清静、祥和，邻里间无话不谈。

做了社区民警后的赵勇，管段在秀康新城的昱龙家园。这个建于2008年的小区虽与“老”字不沾边，却与老弄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是动迁小区，居民多来自黄浦、虹口、杨浦、静安等地的老弄堂，也有的是附近乡村改造搬来的。乍听，都是“吴侬软语”，细辨，却又各有不同。住在一个小区，“锅碗瓢盆”的擦碰在所难免，一旦闹得不愉快，嘴上都是不饶人的。

吵归吵、闹归闹，在昱龙家园，一提到“阿拉赵警官”，居民们无人不知。这位心宽体胖的社区民警，调解纠纷是一把好手，居民们遇到“马勺碰锅沿儿”“锅碗瓢盆撞出响儿”的事，赵勇一到，大家的心也就敞亮了。他们笃定：用不了多久，“暴风雨”会变作“杨柳风”，邻里之间还是一样“唇齿相依”，有的甚至“不打不相识”。

今年春节刚过，居民茶余饭后又多了一项谈资：他们小区上报纸了！老弄堂里长大的人，还是爱看报，尤其社会新闻版，读到有趣的，免不了要品评一番。“‘一元钱平息纠纷’？这事可真稀奇！”

促成此事的人，正是赵勇。

腊月廿七，城市里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气。昱龙家园所在的区域可以燃放烟花爆竹，刚一入夜，这里便是一片火树银花。

深夜10点半，在这片热闹的声浪中突然爆出了一声怒骂：“谁干的！缺大德了！”紧跟着，便是一连串叫骂声。

住在某栋二楼的汤先生，正带着全家放烟花时，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淋透了汤先生大半身，也浇灭了他们一家的欢乐。全家人抬头看，只见402室的灯光一闪，继而灭了。肯定是他们家！汤家人叫来了远亲、近亲，气势汹汹地冲上楼。

然而他们敲门敲了好一阵，里面就是没有回应。“做贼心虚呀！”不知是哪个怒从心头起，带着大家朝门就是一顿猛踹……这下可好，门歪了、锁坏了，报警的蔡先生被“踹”出来的时候，警察也到了——大半夜被这样踹门，谁不怕？

事情很难办。汤先生怒气冲冲，但口说无凭；蔡先生怒不可遏，又矢口否认。双方自认都是“受害者”，互不相让……要是这样耗下去，这个年指定过不安稳。

“不要急，不要吵！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去。”一到现场，赵勇就心平气和地对双方讲。

然后，赵勇便直奔主题找证据。他先是调阅了小区的监控视频，结果更麻烦了，事发在深夜，夜幕掩映之下，难辨泼水的“元凶”。可是这样就能难住赵勇吗？在他脑子里，解决问题的路有很多呢。

他把当事双方带到电脑前，让他们看视频，分析泼水的轨迹：“瞧这个抛物线，大概率不是4楼。”接着，又带他们移步蔡先生家，蔡家面向事发一面的窗户很小，脸盆根本伸不出去。这时，赵勇才笑呵呵地对汤先生说：“现在还觉得是人家做的吗？”这一番分析演示，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汤先生臊了个大脸红。而原本攒了一肚子气的蔡先生，见警察为自己洗清“冤屈”，怒气消了一半，只是嘴上还在埋怨：“大过年的，遇上这糟心事，修门至少两三千，你们说咋办？”

“公事公办，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不过你们看，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弄完的事情，要不，先过年？”赵勇的“台阶”一搭，汤、蔡两人便都顺着“下来”了。

总算过了个安稳年。

春节一过，赵勇就把双方约到派出所“三所联动”调解室。他对着蔡先生讲“情”：“蔡先生，您家是体面人，我相信一定不是您。”对着汤先生说“理”，说：“是就是，非就非，男人的肩膀宽，犯了错要担当。”过了个年，两边的火气已然消了八九分，赵勇这样一讲，汤先生连连道歉，说：“修门多少钱？我赔！”蔡先生哈哈一笑：“都是邻居，那门早就该换了，表示一下就行，就给‘一元钱’吧……”赵勇闻言拍手称赞：“好好好！这才叫新年新气象。”后来，汤蔡两家竟成朋友了。

社区里的纠纷，说轻了不行，快刀才能斩乱麻；说重了也不妥，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社区纠纷，一回一个样，完全没规律可循。赵勇的心得是：“要想着讲，不要抢着讲，要用群众的语言跟他们多交流，聊着聊着，办法自然就有了。”

赵勇重情，他觉得调解纠纷不仅仅是息事宁人，更是要守住邻里间珍贵的情。讲不通的时候，他就用情感化。去年有一阵，小区两家邻居吵得蛮凶。楼上的小夫妻是新搬来的，带着孩子。楼下的老夫妻嫌楼上吵闹，反复打报警电话。小夫妻委屈，明明降噪措施已经做了，可是孩子那么小，正是淘气的年纪。后来，老夫妻气不过，抄起竹竿戳破了楼上的窗，两家人就此闹得不可开交。

赵勇来了。在了解情况时，他发现：两家原先都住同一个村，虽然都姓张，但彼此不熟。他有了主意：“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要是在村里，你们要叫他‘叔叔’的，跟叔叔之间会为这么小的事情吵吗？”“您是长辈，要拿出腔调的，做错事情得认！”苦口婆心讲了小半天，把两家人的乡情、亲情都给唤醒了。最后，双方不吵不闹了，小夫妻主动原谅了老夫妻，老夫妻也自愿赔偿了小夫妻的损失。

赵勇总说，调解纠纷，要跳出那个圈，就事论事不行，格局要大一点。其实，兜兜转转，说深说浅，还是老弄堂教给他的道理。虽然搬出老弄堂几十年了，但童年记忆里那份独特的温情一直被他好好收藏着。如今，他正将这份老弄堂的“神韵”荡漾进社区，让它的暖意流淌到更多人的心里。（ 来源: 中国警察网 作者单位：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